如我无心,则物亦随无心而化矣

吾尝静而思之,天下未始有吉凶也。吉凶之生,生于毁誉耳。故毁我者,则人凶而我吉。誉我者,则人吉而我凶。又毁誉生于好恶,好恶又生于未始好恶者。

吾故曰:天下未始有吉凶也。虽然,吾尝以未始有好恶者。观天下之吉凶,皆龟毛兔角也。若以吉凶观未始有吉凶者,则未始有吉凶者,无往而非吉凶也。

若然者,吉凶初无所从,顾我所观何如耳,故箭穿石虎,鱼跃冰河。若不以未始有吉凶者,感冰与石,则冰鱼与石虎,岂能随我而变之哉?如君子不宿怒于心,正此道也。但众人昧理而纵情,始乃物我亢然耳。

且凡好恶不能自生,必因前境而生。既因前境而生,则我现前之好恶,本前境之好恶,与我初无有涉也。譬如亲疎之人,我心坦然。或亲疎忽至,则我好恶之情,油然而生,不能自禁矣。

谓此情我心固有,因境牵而始彰,则我真心,生尚不有,安得有我?有我则有待,有待则可说,心与境相牵,而生此情。谓我心无生,而能生此情者,得非无因生乎?自生、他生、共生,以理折之,具不能生,况无因生乎?

昔人有言曰:暂时不在,即同死人。盖言理昧而情驰也。曹溪亦曰: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闲过。吾以是知,见世间有过者,则我心未忘,所以物敢待我。如我无心,则物亦随无心而化矣,岂烦重加排遣,然后消哉?汝曹能以此观,观逆顺境缘,则境缘真吾大师也。敢忤逆大师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