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观古人,无一不从辛苦中来

近来诸方少年,有志参禅者多;及乎相见,都是颠倒汉。以固守妄想为誓愿,以养懒惰为苦功,以长我慢为孤高,以弄唇舌为机锋,以执愚痴为向上,以背佛祖为自是,以恃黠慧为妙悟。故每到丛林,身业不能入众,口意不能和众,纵情任意,三业不修。以礼诵为下劣,以行门为贱役,以佛法为冤家,以套语为己见。

纵有能看话头做工夫者,先要将心觅悟,故蒲团未稳,瞌睡未醒,梦也未梦见在,即自负贡高。走见善知识,说玄说妙,呈悟呈解,便将几句没下落胡说求印正。若是有缘,遇明眼善知识,即为打破窠臼,可谓大幸;若是不幸,撞见拍盲禅,将冬瓜印子一印,便断送入外道邪坑,堕落百千万劫,无有出头之时,岂非可怜愍者哉!此等愚痴之辈,自失正因,又遭邪毒,纵见临济德山,亦不能解其迷执,岂不为大可怜愍者哉!禅门之弊,一至于此。

谛观从上古人,决不是这等。但看百丈侍马祖,每在田中作活,如插锹子、野鸭子公案,便是真实勘验工夫处。以此故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诫。杨岐之事慈明,二十余年,行门亲操,执事百千辛苦,未尝惮劳,故得光明硕大,照耀今古。若懒融之负米、黄梅之碓房,历观古人,无一不从辛苦中来。

何其今之少年,才入丛林,便以参禅为向上,只图端坐,现成受用,袖手不展,一草不拈,如此薄福,绝无惭愧之心。纵有妙悟,只成孤调,绝无人天供养,况无真实修行,虚消信施,甘堕沉沦者乎?

若是真实为生死汉子,当观本师释迦文佛,于三千大千世界,无有如芥子许,不是为求菩提舍头目髓脑处。如此当发勇猛,拼舍一条穷性命,将这一具臭骨头,布施十方,供养大众。一切行门,苦心操持,难行能行,难忍能忍。若于日用六根门头,头头透过,便得法法解脱。古人云:“从缘入者相应疾。”如此用心,三十年不改,纵不悟道,再出头来,定是顶天立地汉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