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人生,坦然面对死亡

生命,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也是一切宗教、哲学、文学、艺术、音乐共同探讨的话题。人类的生命的韵律只是反复弹奏着从生至死的几十年光阴,多则一百多年。死,随时可能发生,也随时在发生,似乎太平常了,但它是那么的令人难以接受,就如窗外盛开的香花,又有谁愿意看到片片落英、纷纷凋谢的情景。然而,这是自然规律,也是永恒的定律。无论人类科学文明多么进步,都要受这个规律所支配。

虽然自己才虚度二十几个春秋,却已深深体会到生命的悲哀。许多熟悉可爱的人都在我身边消失了:和蔼可亲的邻居老大爷,生龙活虎的同学,正当壮年的叔叔……。有时,我又隐隐约约地感到死去的人的存在,脑海中总能浮现一点生命的信息。佛教强调“诸行无常”,因而对生命的终极问题给予了特别的关注,不但在精神上让人对现世的超脱,更给人以来世的安慰。佛教很强调临终的一念,因为临终一念的善恶,往往能决定来世的升沉。

古人有言“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个人无论是一世为善,还是作恶多端,无论是真实了一生,还是虚伪了一世,在临终之际,面对死亡,总有一些生前想说而不敢说或不宜说的话希望能一吐为快:或是对生的留恋、情的倾诉;或是对爱的回忆、恨的忏悔,说上几句超然的短语,道出人生的真谛。

午睡前,随手翻阅买来许久未读的《名人的最后时刻》,看这些名人的临终,你可以感到生命的浮幻与无奈。他们生前无论是怎样的叱咤风云,不可一世,被万人所仰慕,但对于他们自己,一抔黄土已是难于更改的最终的归宿。生命也许只有如此,才是真正的平等吧!

林语堂的文学生涯跨越了半个多世纪,他从一个“龙溪村家子”经过多年刻苦学习而成为著译达三十多部的作家、学者,在海外及台、港获得相当的声望。当他清醒地等待那最后一刻来临时,发表了对于生与死的独到见解。

他说:“我觉得自己很福气,能活到这一把岁数。和我同一时代的许多杰出人物都已作古,无论一般人的说法如何,能活到八、九十岁的人可谓少之又少了。胡适、梅贻琦、蒋梦麟和顾孟余都去世了。那又怎么呢?我只能尽量保养,让自己至少再活十年。生命,这个宝贵的生命太美了,我们恨不得长生不老。但是冷静地说,我们的生命就像风中的残烛,随时都可以熄灭。生死造成平等,贫富贵贱都没有差别。”

这位享誉文坛学界的名人,以其敏锐的目光探寻着生命的真实。然而作为凡夫的他,终究没有悟透生命,他仍希望保养自己,让他再活几年,表现出他那对生命的深深贪恋。

一般人活着的时候,就只知道吃喝玩乐和争名逐利,不知道为自己的生命寻求一个正确的方向,究竟的归宿。昏昏庸庸地得过且过,一旦大限来到,便茫然无措。所以,要先懂得如何生,才能懂得如何死。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即寓示了这个道理。佛教特别重视生死问题,并以解脱生死为其修行目的。学佛者通过对佛法的真实了解与修行,对生命便有了正确的认识,便能勘破生死的阴霾,超越时空的阻隔,坦然面对生死界限。这样,死亡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新的起点,或是烦恼的解脱。历史上佛门人物表现出的对生命的超脱自在,是任何俗人都难以企及的。

如宋朝的德普禅师,遗世得十分洒脱。有一天,他把徒弟都召集到跟前来,吩咐大家说:“我就要去了,不知道死了以后你们如何祭拜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空来吃,与其到时师徒悬念,不如趁现在还活着的时候,大家先来祭拜一下吧!”弟子们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敢有违师命,于是大家欢欢喜喜地聚在一起祭拜了一番,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德普禅师就真的去世了。像这种先祭后死的方式虽然很奇怪,却也不失幽默!

宋朝另一位性空禅师坐水而死的事,也很有传奇性。当时有贼人徐明叛乱,杀伐惨烈,使生灵涂炭。性空禅师十分不忍,明知在劫难逃,还是冒死往见徐明,想感化他,就在吃饭的时候做了一首偈自祭:“劫数既遭离乱,我是快活烈汉;如何正好乘时,请便一刀两段”,因此感化盗贼,解救了大众的灾难。后来禅师年纪大了,就当众宣布要坐在水盆中逐波而化。他人坐在盆中,盆底留下一个洞,口中吹着横笛,在悠扬的笛声中,随波逐流而水化,成就了一段佛门佳话。他留下一首诗说:“坐脱立亡,不若水葬:一省柴火,二省开圹;撒手便行,不妨快畅;谁是知音?船子和尚。”原来过去有一位船子和尚也喜欢这种水葬方式,性空禅师因此特意又作了一首曲子来歌诵:“船子当年返故乡,没踪迹处好商量,真风遍寄知音者,铁笛横吹作教坊。”性空禅师和船子和尚这种吹笛水葬的死法,不是也很诗情画意吗!

很多禅师们死的姿态千奇百怪:象丹霞天然禅师策杖而死;隋朝的惠祥法师是手棒着佛经跪化的;唐朝的良价禅师来去自如,要延长七日就延长七日而死;遇安禅师自入棺木三日犹能死而复活;古灵神赞禅师问弟子说:“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无声三昧’?”弟子们答不知道,神赞禅师把嘴巴紧紧一闭就死了。而庞蕴居士一家四口的死法尤具戏剧性:先是女儿灵照抢先坐在父亲的宝座上化逝,庞公只好卧着死;儿子在田里锄地,一听父亲去世了,就丢下锄头立化;庞夫人见他们个个都去了,也拨开石头缝隙,随口留下一偈而去:“坐卧立化未为奇,不及庞婆撒手归;双手拨开无缝石,不留踪迹与人知!”

象这些禅师、居士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轻松潇洒,自然而幽默,是快活自在的,诗情画意的,处处透着禅机。他们用各式各样舒舒服服的姿态迎接死亡,或站、或坐、或躺、或倒立、或跪乃至口诵偈语而死……由于他们具有勘破生死的智慧,故能这样了无挂碍地撒手而去。

我们常常都在为人生诸事做准备:为黑夜来临准备手电筒,为下雨天准备遮伞,为远行准备口粮,为季节的变化准备时装……。而应及早准备的是,趁着自己身体还健康的时候,为人生的最后时刻作点准备,为未来的归宿铺下坦途。佛经说:“欲知过去因,现在受者是;欲知来世果,现在作者是。”因此我们要努力修学佛法,把握生命的每一时刻,不但要对现世的生活怀抱无限希望,而且对于死后的生命更要建立高昂的信心——生有所自,死有所归。让我们都能象历史上的许多高僧大德那样,潇洒人生,坦然面对死亡,各自谱写一曲不朽的生命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