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怀疑善恶因果报应的存在

“又三业殊体,自同有定。报定则时来必受,非祈祷之所移,智力之所免也。将推而极之,则义深数广,不可详究。故略而言之,相参怀佛教者,以有得之。”——慧远大师《三报论》

身、口、意三业的体性是不一样的,但是也自然而然的有一种共性,就是有“定”,就是定业,定业就有它的报,就不能推卸,这叫定报。定业、定报,报已经决定了,那么时间因缘到了,它必定要受的,这叫定业难逃。这时候你靠祈祷去转移,靠你的神通智力去逃避,都是免不了的。这种结局是免不了的,就好像释迦牟尼佛示现琉璃王要灭释迦族这么一个定业难逃一样,连大目犍连神通第一,用钵把五百释迦族人托到天上去,一看都成了血水。

那么这桩事情如果推到极致来讨论,为什么定业难逃?前面讨论当下有一种可以转变的东西——有不定业,又有定业,这里面的义理是太深广了,这里面显示的命数是太广阔了,确实不是凡夫的智力所能详细探究的,我们的智慧很有限,观照很有限。那出现这种情况,我们略而言之,应该是那些对佛教经典有深入,有参究,有思惟,有观照的人,才能了解定业难逃的机制。

“世或有积善而殃集,或有凶邪而致庆。此皆现业未就,而前行始应,故曰:贞祥遇祸,妖孽见福。疑似之嫌,于是乎在。何以谓之然?或有欲匡主救时,道济生民,拟步高迹,志在立功;而大业中倾,天殃顿集。或有栖迟衡门,无闷于世,以安步为舆,优游卒岁;而时来无妄,运非所遇,世道交沦,于其闲习。或有名冠四科,道在入室,全爱体仁,慕上善以进德;若斯人也,含冲和而纳疾,履信顺而夭年。此皆立功立德之舛变,疑嫌之所以生也。”——慧远大师《三报论》

这就来探讨世间人为什么怀疑这种善恶因果报应规律存在的两个现象。在世间确实有行善积德的人,往往各种灾祸、灾殃还集中在他身上;有一种很凶恶的小人、恶人反而得到了好的结果。那这个怎么解释?这个现象如果你在一世因果里面讨论,是说不清楚的;但是这个事情放在三世因果来看,是能解释通的。

唯识宗讲异熟果,你是一个善人,今生的善业虽然做了,但是现在还没有体现出来,那是在你来生或者后生里面才能显发出来;但一个善人今生遭受的不如意的情况,这是你前世的恶因提前成熟了——前世的或者前多少世的,这就叫异熟果。一个行善的人反而遭到祸殃,一个造妖孽的人反而得到福报:由于他不了解异熟因果的关系,所以就产生了一个似乎有道理的怀疑——“疑似之嫌”。但是这种怀疑如果你在一个三世的层面去看,就不会去怀疑它;由于不了解三世,所以他的怀疑就成立了。

为什么他觉得成立呢?那古往今来这方面的现象很多。有立大志真的是兼济天下的人,他要匡扶君主,要拯救这个时代的弊端,要以大道来接济苍生,他自己的行为也确实非常严格地按照圣贤的标准去做,志在三不朽的建功立业。那这样的人他的发心、他的行为都很好,但是往往他的事业不能成功——“大业中倾”,中途就给失败了。一失败,因为这种人有大的气魄,当然也会在朝中、野外得罪一些人,于是大家攻击的目标都在他身上,那么这个灾殃顿然集在他身上去,那就是他的善因反而得到了一个恶果了,这是一种。

还有一种,他并没什么志向,在那种简陋的屋子里面——“衡门”就是用横木为门——在那里苟且偷生,在世间也庸庸碌碌,生活上也不追求很大的享受,安步为车,这种人倒是逍遥自在,快快乐乐地度过一生。这种人虽然没有志向,庸碌,但是他知足常乐,他的幸福指数很高,所以一生也没有什么大灾大难,有时候还会有点小小的惊喜,那这个小小惊喜他容易满足。世间就有这样的一些交替出现的复杂情况,这对于善恶因果报应的这种法度原则是不是有乖违呢?这是第一个怀疑。

第二个怀疑,或者还有更有道德的人,“名冠四科”,就是诗、书、礼、乐这四科他都是造诣精深,很有知名度;如果他是修道,“道在入室”,修道还登堂入室,造奇精深这样的水平——有道;然后有那种博爱的精神——四海之内皆兄弟,博施济众了,一切都依仁爱的原则行事了;一切都是仰慕最高的善来约束自己,来进徳修道。那这样的大善人——“若斯人也”,含摄着这样的冲和——泰和的道气反而得了重病,行履这样的信义、孝顺而夭折——不得长寿。前面立功没有得到好处,立德也没有什么好的结果,这种“舛变”——这种因果错位的变异,常常会有。

司马迁写《史记》也常常会感慨:伯夷、叔齐这么仁义的二个人,竟然是饿死在首阳山;颜回这个安贫守道的人,却竟然四十一岁就死了;像比干这样的忠臣被剖心了,这有什么善报呀;然而恶人像庄子讲的大盗盗跖,率领九千人攻城、越货,而竟然得到高寿了。他常常会对这些产生很大的质疑,这就是“疑嫌之所以生也”。自古以来立功、立德的人不一定得到好的结果,于是他就怀疑了:善恶因果报应规律存在的合理性。